伍佰摄影作品《风景》
1 min read「準備好了嗎?」這是我在演唱會上常說的話。十六年來,雖然我的歌曲作品一直持續出版著,但是始終不覺得自己準備好了;這
本攝影書的出版一如這個疑問句,怎樣都還是有種太快的感覺,還是無法覺得有準備充足的那一天。
出書這件事,享受過程的樂趣要大於被出版。拍照對我來說是種尋找,甚至是種救贖;如果我可以藉此,把心中期望的真理與內心
想掉落的地方給拍出來,因而發現自己的腦子在轉動的模樣……我想,也許很多人也跟我一樣而不自知吧。
書本即將完成的最後階段,看著這些照片從我熟悉的單張形式變成翻閱的書本版型,忍不住要岔腦去想,這是所謂的藝術性還是非
藝術的照片?下定義這事我畢竟是不擅長的;儘管如此,在看了許多大師的作品之後,我確定這中間的確是存在著一道牆的。也許
有一天我也能跨越,也許不能……
無論如何,這本書的出版畢竟是一件很令人雀躍開心的事,就算沒跨過也沒關係吧。拍照是自己探索自己內心渴望的風景的一個過
程,這麼說好了,如果有人因為看了這本攝影作品而產生了休憩、安全的感覺,那我的確就沒有不去出版它的理由啊--儘管攝影帶
給我很大的樂趣,儘管我覺得永遠沒有準備好這件事,儘管我暗暗希望這樂趣不該因為出書被過多地好奇詢問,而一點一點地被剝
奪走……
《伍佰·风景》书摘:潜入的方向2007-02-01 02:02書摘:潛入的方向
這次原本只是單純把手邊工作完成而已。
半年後卻意外浮出,
一個重要的、關於我的癖性。
還是一個人開車到東台灣,
繼續新專輯未完成的部份。
山邊的霧氣很重,
水氣滲透到還沒發酵完全的歌曲裡。
拍照是種個人的調劑,
跟寫歌的潛入方式卻是一樣的:
潛入,再潛入潛入裡面的潛入。
我所拍的照片跟所寫的歌曲,
似乎被自己用某種方式串連起來,
那時,我還沒察覺到這點。
幾個月後,
一次在為這本書做最後的採訪整理時,
話說到一半,
突然間發現到整件事情都是來自這個答案:
我的人生似乎是以某種直線的軌道在運轉著,
而自己根本是個有潔癖的人!
這發現讓我因為更加清楚自己而有些亢奮……
我一方面找著適當正確的字句,
一方面回顧過去來檢驗這剛發現的新大陸。
就像這些照片有著某種的潔癖,
這些年來我一直拒絕讓有雜質的東西進入,
是這樣的純淨癖性啊!
我的潔癖竟是對自己的一種求全。
譬如我希望我在他人的面前
是一個不油條、也不做表面功夫的人,
一點點都不行……
我的潔癖是我必須要相信了
才能去說那些話……
原來簡短而精確的說話方式
是因為可相信的事如此地少。
空檔時,我又快速地在腦子裡翻閱可供檢驗的過去事;
此因彼果,竟也可以成為驗算人生的公式。
《伍佰·风景》书摘:飞鸟与流冰2007-02-02 01:07
當船開上冰面的時候,船就開始唱歌了!
我想看看世界的盡頭究竟是什麼模樣;
又虛又實、帶種亢奮的危險感,
我想應該就是這種感覺吧。
我喜歡有主題地旅行著、有計畫地旅行著。
在北海道坐了很久的火車才到了網走,這次想看的是流冰。
船隻出發前我們就接獲可能看不到流冰的預告了。天氣過度得好,亮眼的陽光也許適合在薰衣草原打發時間,但對駛向流冰的船隻卻沒任何好處。
許多海鳥一路尾隨著行駛中的船身;平行,圍繞打轉,一下子又飛到船板下方貼著水面擊翅,邊飛邊注意遊客的動作。確定沒流冰可看時,觀察這些水鳥就成了航程中的另一個樂趣。看了很久,覺得鳥不再是鳥,有點接近我們理解的狗,是有思考性的。
第二天天氣轉陰,開始下起大雪。我還是不死心,跳上計程車,再次前往船隻停泊的能取岬。看著窗外,我問司機今天可以看到流冰嗎?還好他點了點頭。
我想拍張海平面與天際的交界線都模糊消失的照片,一片純然白色的照片。
當船開上冰面的時候,船就開始唱歌了。船身擠碎了冰面,發出了嘎嘎聲響,原本是冰湖的鏡面霎時以閃電幾何方式斷裂開來。叭叭滋滋巨大的聲響從近傳到了遠處,我站在船板,同時聽到船上某處播送的演歌。
所謂世界的盡頭,我一直想找到這種地方。
有那麼幾次的旅程中,這種渴望會忽地生出。
也許是一大片什麼都沒有的景致,人只能杵立,言語也將失效。
究竟有沒有世界盡頭之地?
我想那一定是個讓我覺得又虛又實、明知不是真的卻又有種瀕臨死亡,危險頻生的感覺;而這種危險,會讓人一直亢奮。
這趟破冰之行讓我很興奮,
儘管我知道我只是去了一個很像是盡頭的地方。
《伍佰·风景》书摘:美瑛2007-02-02 01:05
想看偌大的雪地裡只有一顆樹的景象,
在下大雪的時候我來到美瑛。
陰天,雪地。
觀景窗看出去的只剩黑與白,
完全沒有顏色的世界。
這是富良野附近的美瑛。
富良野有著名的花田與薰衣草原,
遊客在花草盛開時的夏春之際來到這裡,
而我只想看到滿地雪景長了一顆樹的景象;
結果真的被我碰到了。
當地的人給這些景點與樹木分別取了方便記憶的名字:
溫暖的親子之木啦,像香菸海報的Mild Seven Tree,…
拍照的時候,相機裡裝的是彩色底片,
在陰天雪景裡透過觀景窗,
看到的卻是只有黑與白的世界。
拍照的時候我一直在想著「完全沒有顏色的世界」這件事;
當我這樣想著沒能持續按下快門,
鏡頭又積雪了。